《苏州杂志》迈入了而立之年,我来到杂志社也整整十八年了。从下岗工人到杂志编辑,我就这么走过来,脸刻皱纹,鬓添星霜,一晃已经是五十朝外的“老伯”。
记得当年每到送审稿子的日子,打印好作者的稿子,同时也呈上自己的稿子,填好发稿单,等待陆文夫老师最后的审核。然后,心情略有紧张地等待陆老师审核的结果。
陆文夫老师的审核结果有四等,通常是用2B铅笔批在送审单上,随打印稿一同发下来:不发、发、好、很好(或写得好)。不发的原因多种多样,是写得不好,或者未必是不好,很可能只是不合适《苏州杂志》,如果是编辑自写的稿子,他还会三言两语要言不烦地写上不发的理由。后面三个却是等第,发,相当于合格;好,相当于良;很好或写得好相当于优。
在拙作的送审单上,上面这四种批语都得到过。当遇上“不发”时,我会仔细看看陆老师的批语,想想他是基于什么考虑,是写得不好,还是内容不合适;当遇上“发”时,会稍稍松一口气,总算合格了;当遇上“好”或者“很好”时,虽然只是一字之褒,也会略有一点高兴,是那种努力得到认可的喜悦,比发几百块奖金快活得多,文坛前辈、主编的赞赏会激励我更加不辍向上。
《苏州杂志》是双月刊,每两个月,我都要经历一次考试,收获一份批改后的答卷。
2005年6月,我在《万象》杂志六月号上发表了一篇《关于周瘦鹃之死》,病床上的陆老师知道了,我看到他赞许的笑容。
2005年7月,陆文夫老师去世了,我感觉他并没有离去,每次写文章都会停下来想一想:陆文夫老师看了会给我的“答卷”一个什么等第?
三年后,我出版了书话集《蠹痕散辑》(上海远东出版社);
2012年,我出版了《古香异色》(海豚出版社);
2013年,我出版了《秋水马蹄》(金城出版社);
2014年,我出版了《燕居道古》(新星出版社)和《缘来如此》(福建教育出版社);
2017年,我出版了《舞文詅痴》(东方出版社)和《钱杨摭拾》(东方出版社);
2018年,我出版了《萧条异代》(东方出版社)和《难兄难弟》(东方出版社);
每当出版一本新书,我都会想,如果陆老师还在的话,我把新著呈到他的面前,这是我的答卷。我依然会有些紧张:对此,他会批上一个什么批语呢?“发”?“好”?“很好”?我希望他脸上有温厚的笑意和一个宽慰的表达:没有辜负他的提携和栽培。
我明白我的答卷有些寒碜,还远远不够,在今后的日子里,必须继续努力,不断地向他呈缴答卷,为了报答他对我的那份知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