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我照例每天早上打扫办事处院坝,然后是打扫办事处办公室。办事处吊牌就挂在办公室门上,我进办公室身体要靠一下吊牌,吊牌碰到墙上,要“哐铛哐铛”响上一阵。抹完办公室桌上的灰,我要把吊牌擦一遍。白底黑字在早晨的阳光里格外清晰。
办事处厕所是个旱厕,我每天要用水管子冲洗一遍。程老板酒厂没有厕所,要到办事处上。他见我冲厕所总是说:“嘿,你打扫得赢啊,办事处干部还是排个表,轮流着来哦,酒厂也每周打扫一次。”我只是笑笑。接下来,他每周都抢在我前面打扫一两次。好多次,我是看他自己放完水后,就拿起墙边的水管子把厕所顺便冲洗一遍。
我习惯忙完这些,就趴在自己寝室的桌子上看书。从我的窗口望出去,是芳的寝室,她的房子白天也是紧闭,吃完饭就跑得没影子了。有时侯,我的视线越过芳的屋顶,就看见对面山上的庄稼地。早上,我可以看到一些穿花衣服、红衣服的妇女在摘桑叶。有的是挎着竹篮子,有的是背着背篼。然后可以看到一些耕地、割庄稼的男人,他们或站、或蹲在庄稼地,我都可以看得清楚。有时侯,我还会看到他们累了,就随意地站在一棵桑树旁,或者田坎上放水。最远处,山和庄稼地就模糊了,一袅青烟笼罩,若隐若现。
有时侯,我也走出寝室,到办事处周围转转。走下办事处台阶,就看见酒厂的几个零工和程老板的女人挤在一起在打麻将。程老板没有打,他在酒厂忙碌。零工们为了一两块钱,争得面红耳赤。一抹太阳照在他们的麻将摊上。牌与牌碰击的声音很响,他们说话的声音很大,一会儿叫喊着说摸错了,一会儿欣喜地叫自己胡了。阳光在他们脸上晃动了几下,他们也没有意识到阳光的明媚。仿佛不是时间问题,他们有的是时间和阳光,不会为了阳光的晃动而起身去做点其它什么。
我不会把一上午的时间浪费在看他们娱乐上,我车转身走出了办事处撮箕口的房子,向左拐走百十米,就是原来乡粮站。粮站都比乡政府的房子气派和洋盘。粮站马站长叫我进去喝茶。水泥地板拖得一尘不染,沙发坐上去很软和。14英吋的彩色电视机在放《白娘子传奇》。刚好是一集开始,主题歌响起:“千年等一回,等一回啊。千年等一回,我无悔啊。是谁在耳边说,爱我永不变。只为这一句啊,断肠也无怨。雨心碎,风流泪,梦缠绵,情悠远。西湖的水,我的泪,我情愿和你化作一团火焰。”啊,《千年等一回》,多好的歌词,我一听,就醉了。我在心里默默记着歌词。
从粮站出来,我顺着土路望出去,看见几座土墙房子,掩映在山间的高树和竹林中。那些石灰粉白的墙在阳光里格外显眼,有的土房子在树木掩映下只露出半截土墙或者一角飞檐。我在夜晚也望过那些从土墙房子里透出的微微亮光,它们像是山间的几双眼睛,眨着眨着,让人相信整个乡村都是那么靠得住、那么踏实。在这样的夜里行走,哪怕是一个人也不觉得孤单。
一进办事处院坝,我就看见程老板在烧麻将。麻将燃烧的臭味弥漫开来。我走拢问他:“烧了搞啥?”他黑着脸,麻将燃烧把他的脸烤得通红。他气冲冲说了一句:“我早想烧了。”我不再问,我想,程老板一定是像我一样看见那些阳光的晃动了。多好的阳光。麻将在不紧不慢燃烧着,一缕浓浓的烟雾终至于虚无。阳光越过屋顶,照上办事处那几棵苹果树。
我坐回寝室,我写了一篇真实的新闻稿,标题就叫:程老板烧麻将。某某镇某某村程老板家原有一副精美的麻将,附近的村民一有空总是要到他家来搓几把。久而久之,有的村民不顾农事,不务正业,整体泡在麻将堆里。有的家里人找来下地庄稼,还与家里人发生争执。程老板多次相劝,让他们农闲时再玩,要以农事为重。但有的村民总是缠着麻将走不开。12月3日,程老板当着来他家搓麻将的人烧毁了麻将。
稿件寄出去不久,就在市报上发表了。程老板笑嘻嘻地说:“哈哈,你这下把我整出名了。”
个人信息
日志存档
博文正文
返回顶部
发布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