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前,我还能一个人支撑着去区医院打点滴,虽然来回都坐三轮,但身体的感觉还能忍受。
前天的一起体验,却让我出尽了洋相……
经过多年的经验,我发现医院其实是个天然的八卦场合,比如俩老太太,守着各自的老头打点滴,空隙时间,两位就唠上了:
甲:“我可不喜欢看宫廷戏,这几天的《甄嬛传》我一集也没看,忒累,斗的喂!我特爱看打仗的,那《康熙王朝》什么的,还带政治,我就爱看。”
乙一听甲这么专业,也不能落后啊,马上来一句更专业的:“您说那杨幂吧,小丫头的戏我可不爱看咯,刘晓庆那时候还成,后来的古装戏,除了陈宝国,我就找不出个喜欢的。现在改看美国剧了,他们的室内剧都不错,我让我儿子给我从网上下载,或直接从网上看……”
这个,就路过吧。
说到病,更不得了,虽然你知道大家都在五十步笑百步,可就那五十步,是登天的优越感,你家孩子怀孕了,才18岁,哟,不得了,这得流产;好,我家孩子比你家稍微强点儿,今年19岁,才怀孕4周。
在大多数时间里,我在排队等抽血等点滴时,就这样,闭着眼睛,八面玲珑地搜索着来自各处各阶层人们的八卦消息,乐此不疲。
没想到我这么善良的人,终有一天,成了他们嘴里的八卦中心。
那天起床时,我没像往常一样排痰,总觉得意思一下就够了,再说,抱着枕头在床上翻滚的时间也不够了。
二当家的又是跟错人了,又是从来没见过这么懒的人,一遍遍在我耳边狂轰滥炸,一句句声泪俱下入木三分啊,我想睡懒觉也不成。
没办法,咬牙切齿地起来。
再咬牙切齿地出去,哼哼吭吭地上了三轮车。
我从三轮车师傅的眼里读出了不一样的东西,他看我的眼神有些同情,感觉我值得同情一样。他甚至怕二当家的不够力气把我扶上三轮车,那胳膊欲言又止地缩回去又伸出来如此这般试探了好几下。
到了医院,几十米的长队。
我说现在医院天天免费吧!
等我安稳了,身体开始剧烈活动了,先是喉咙里的嘶鸣,一声声嘶鸣后,我压抑着咳嗽奔向厕所,两口痰如约而止。
要是真有这么简单就好了,我看着镜子里二当家的给我整的发型,啼笑皆非,还搞个四六开,六是大背头,四是趿拉着的那种。
我看着身体没动静了,又回到座位上,二当家的在给我排队,我只要负责坐稳了就成。
刚坐下,我还没开始当量周围的人呢,嗓子里又开始翻滚着,呼吸声夹杂着低沉的天雷滚滚,好像下一刻出来的痰能把医院的地下一层给席卷了一样。我仰着头,一声一声地艰难咳嗽着,可是痰出不来,或者叫黏液,我根本不知道喉咙里是什么东西。
几个回合下来,周围的一大帮人都在有意无意地扫着我,还有一俩老太太在撇着嘴窃窃私语。
要是换了平时,我肯定冲上去问个明白,你他妈的谁平时不得点病!
可是那一刻,我只要吐不出那口痰,别说讲话,就是呼吸都困难。
我蜷缩着身体,试图靠前半身的重心偏移把痰给排挤出来,可是没用,在经过一次次努力后,眼泪鼻涕已经铺天盖地挂满脸颊,我找了找二当家的,她一头扎进垃圾小说里,雷打不动的样子。
受不了,赶紧起身,再次跑向厕所,抱着自来水就开始吐,一边吐一边冲,可是那口痰还是出不来。
按以往的经验,即便这一口出来了,还会有一口,而我此时最需要的一个姿势就是前屈,伸臂,使劲一咳嗽,啥问题都解决了。可不不能像蛤蟆一样缩在厕所的地上吧!
鼻涕眼泪擦了又擦,洗了又洗后,我已经没那么多尊严了。
该轮到我的号了,二当家的看我不在,使劲打电话叫我。
她现在怕自己离开,这会儿已经快到10点结束排队的时候了,你又不可能给后面的人说帮我看着点儿,一会儿我就来这里。
没一会儿了,人家抽完血就走了,你找谁都不靠谱,她在电话里怒吼着,我在厕所里怒吼着。
我踉踉跄跄快到护士台的时候,那口痰还是没弄出来,但我必须要弄出来,不然护士一问话,我可能把一大口痰或黏液脱口而出到护士台上了。
二当家的像个门神一样,站在抽血室的门口,在展示着她的权威,可我没法在乎那个规则了,是我又怎样?
我不顾一切地坐在门口的椅子上,头后靠在墙上,用力咳嗽。这时候排队的病人显然少了点,但我无法顾忌。
咳着咳着,感觉来了,终于,在浑身被汗湿透了的状态下,那口痰出来了。
二当家的拿过纸,我狠狠吐到纸上,狠狠扫了一眼那口痰到底有多牛比,就烟头大小,唉,枉我一身的力气。
等着吧,抽完血,还有一口。
那一口如我所料,我成功带回家了,一进家门,做好姿势,很轻松就啐到垃圾框里了:
“我了个去!终于,可以平躺着舒展一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