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踪迹史——唐友耕与石达开、王闿运、丁宝桢交错的晚清西南》是作家蒋蓝历经4年、行程24个县市完成的长篇非虚构散文。正文32万字,图100幅。时空:晚清西南地区。围绕太平天国翼王石达开入川、覆灭的全部过程,以及1900年时节四川的动荡时局。当时西南地区的政治、经济、民生、教育、鸦片、袍哥、动植物历史。本书详细追踪了石达开的对手——四川提督唐友耕的全部历史痕迹,从而合理地将晚清西南的历史串接起来。
晚清四川提督唐友耕是一个极具复杂内容的人物,他的世界观决定了他只能把杀戮视为人生的最高律令。一个人从杀戮中获得技艺,从血泊中提纯对生命的经验,并扩展至他的刀刃之外的世界。由他的踪迹可以发现晚清四川的官场规则、司法内幕、军队实情、社会经济水平、起义反抗者的激烈缘由以及当时的民情与民俗。刀刃一如镜子,镜面背后的水银会托起累累孽账;杀戮亦如烹饪,当事人久处鲍鱼之肆,嗅觉被油腻闭塞,味道只得由旁观者来分辨。而不断擢升的职位总会让曾经愤怒的革命者逐渐成为保守派。又由于他付出的代价往往比收获更多,这样的革命者会不断加固自己保守的底座,成为恶势力的巨臂。
不但是不同时空的各种事件之间具有千丝万缕的勾连,而且回旋在中国西南空间的人与事踪迹纵横、重床叠屋,瘴气与氤氲共酿,呈现出一种让当代人感到失载、失名、失语的混沌气象。因此,有的历史学家将全球的历史称作entangled histories(李雪涛教授译之为“相互纠缠的历史”)。 实际上,以往以英雄、民族、国家的方式来撰写的分开的历史是“简化了的历史”,或者是简单化的历史,而“纠缠的历史”(也被译成交互史)无疑才是历史的本色与底片。
《踪迹史》具有独特的方法论——
传记是为传主服务的;
踪迹史不是为传主树碑立传的文体,它是利用一个人物的自然地理行踪与交际行踪,从而勾勒出的一个具体时代的山川风物、具体人物的生老病死与时代作用于具体人事的喜乐伤痛。“踪迹”是我深入断代史的方法论。
在这些思考影响下,我心目中的踪迹史渐次成型,我关注的是——
在尽量坐实人物的历史时空坐标之余,更为关注其行踪涉及的自然地理、人文地理以及与之相交错的人际兴衰、风物枯荣;它偏重个人化视觉与文学叙事,使用的材料往往是宏大历史叙事所不屑的稗官野史与民间口述;人物传记关注的是通过人物一系列重大事件而展示出来的心迹与思想变化,它倾心于小我之中见大我,并渴望自己的对传主的言路复原技术,跻身于正史,成为某种话语规范。这很难说孰轻孰重,不过是因角度而异。而这些汗牛充栋的传记里,最为让人触目惊心的即兴发挥,莫过于围绕鲁迅先生的种种传记,我称之为弱力的乌托邦传,或者干脆就是文学的恶托邦。
苏轼说“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因为我在场,所以我追踪。因为我追踪,所以我的踪迹已经同历史踪迹打成一片。某种程度上说,踪迹史,也是我的观念演变史、我的成长史,踪迹史是我的历史。本体论的研究对象是一个整体,方法论的研究对象却是各个零散碎片的细部。踪迹史是我的方法论,某种程度讲也涵盖了我的本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