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是打哪儿飞来的呢?
一日午后透过打开的落地窗,从电脑前抬头,看到阳台花盆里的它:小得几乎看不见的紫,被叶茎们送得那样高,颤颤危危的,顶着黄昏的夕照,如山河曙色初动——心里头突然有一种柔软的感动,也如它那般小,那般明亮,那般无言以对。
次日晨起探它,叶片茎杆都含着露水,粒粒都是晨光,花儿却全收敛了,以为是花期结束要结籽了,然午后却又有花从高举的细茎上送出来……这午后日头下才开放的花儿,叫土人参,据说叶子和根茎都是可以吃的。可故乡在热带美洲它只选择“屈尊微笑”在我的两个花盆里,吃就不必了,与我日日相映便好。知它是多年生草本植物,今儿见它有几片叶子萎黄了,也没有一叶知秋的惊,帮它择去萎叶,由它去过它“土的人生”……在亚热带,这“人生”,当是没有秋冬的吧。
在这之前飞到我花盆里的还有马齿苋和长春花。长春花正如它的名字,在那儿没完没了蓬蓬地开着,一如家人,便是在身边进出来去,也浑然不觉。偶或从书桌前抬头,看它高高举着的无数个五瓣红和白的花,顶着它的露与光,让人凭空有安心。今晨近十点发现一株新来的马齿苋开出了五朵流绢般的小黄花,在阴晴不定的天色里,明亮剔透得像要消失。随手拿了相机去拍,细看之下,还只是花开半朵。想一会儿太阳光当空时,它才会全开的吧。当强光突降,赶忙拿了相机再去探它,它却已完全闭合,几乎要变成种子的形状了——这株新来的马齿苋座落在土人参的花盆里,它俩一早一晚开,这花盆大约不寂寞了。
新来的客人中还有酢浆草——曾经特别从野地带它回来种花盆细心伺候着,却还是死了。现它自己主动来了,虽然才长出三枚心形的叶子,但那初绿新染、不谙事故的姿态形容,并不亚于花开。这会儿还看不出来它是黄花酢浆草还是红花酢浆草,单只是看它的叶片形容,就有满足——大约拍过上百张酢浆草的照片了吧:石头缝里的,绿草坪上的、水泥缝里的……便是知道拍了会删,遇着了也忍不住要去拍,和它那样在凝然不动里相视无语,心里就染了它的柔和谦卑,然这柔和谦卑又是少女的,又别有一种低眉垂目的飞扬。徐志摩“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形容她,都强悍了。
土人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