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挂票
张文泽 整理改编
甲:一上台就感到特别郁闷
乙:怎么
甲:最近很纠结
乙:纠结?
甲:哎,碰到了一件很不顺心的事儿
乙:什么事啊?
甲:弄的我心里很难受
乙:您说说到底什么事啊?
甲:就这个李文博呀
乙:啊
甲:他媳妇儿不喜欢我了…
乙:啊?
甲:所以我心里很不舒服
乙:别瞎说了,李文博在后台还没走呢
甲:他走不走跟我有什么关系
乙:人家媳妇儿压根也没喜欢过你呀
甲:你看看,你这人就不了解了吧
乙:不了解什么
甲:你不了解我跟他媳妇儿的奸情,不是,内情!爱情!!
乙:还爱情?
甲:哎,我是个有故事的人
乙:没看出来
甲:在我心灵深处,有很多秘密
乙:什么秘密呀
甲:那多了,最主要的是三个小秘密
乙:哦
甲:从来告诉过谁
乙:是嘛
甲:今儿朋友们算是来着了
乙:怎么?
甲:在这儿,就今天啊,我把这三个秘密都给说喽
乙:说吧,什么秘密
甲:第一个秘密,就是李文博那三岁的儿子他不姓李
乙:不姓李?
甲:姓张。他们家养的那只藏獒才姓李呢
乙:您这是胡嘞呀您这是
甲:第二个秘密,就是世博会已经闭幕了
乙:嗐,这什么秘密啊这是
甲:你们都不知道吧
乙:谁不知道啊,全世界人民都知道,就你不知道。
甲:第三个小秘密
乙:是什么呀
甲:就是我,我不是说相声的,你别看我经常出现在上海的各个剧场、舞台上,其实我根本就不是干这个的。
乙:这我还真不知道
甲:我藏的深呐我
乙:那您是干什么的呢
甲:我呀,干过很多职业
乙:都干过什么呀
甲:小时候,在农村饲养过牲口
乙:什么牲口
甲:驴呀,喂过驴,给驴喂草
乙:对对,驴面超人嘛,跟驴待时间长了,自己的形象都有点往驴身上靠了
甲:谁呀,别瞎说。
乙:还做过什么
甲:后来做小买卖,卖十三香
乙:十三香?
甲:(唱)小小的纸儿,四四方方,东汉蔡伦造的纸张,若要问它有啥用,听我慢慢说端详,记者用它写稿件,作家用它编文章…卖十三香。
乙:哦,那您现在做什么工作
甲:我现在从事戏曲表演
乙:哪个剧种啊
甲:京剧。中国的国粹!你不认识我?
乙:(摇头)
甲:你不看报啊,你不听广播呀?我是角儿
乙:没闻出来
甲:屎角儿啊?怎么说话呢
乙:没看出来
甲:我是科出来的
乙:磕出来那就该摊了
甲:鸡蛋呐?!科班出来的
乙:哦,那您贵姓。
甲:周
乙:周?
甲:信芳
乙:周信芳。你是周信芳?
甲:你看,准知你不认识我,拿我当周信芳了
乙:谁拿你当周信芳了。这不你自己说的嘛
甲:提周信芳这人你知道不知道
乙:知道啊,麒麟童啊
甲:我给他蹬三轮儿
乙:嗐
甲:您算算这多少年了吧
乙:多少年你不也蹬三轮儿嘛
甲:你没听明白
乙:我没明白?
甲:他那蹬三轮的蹬我
乙:蹬你?拿你当三轮儿?
甲:不,原来蹬着我,我坐三轮儿,后来我让他蹬周信芳了。
乙:哦,这么回事
甲:哎,我不是周信芳,我也不姓周
乙:那您是?
甲:我姓张。北京富连成京剧班知道吗
乙:知道啊
甲:富连成,一共是七科
乙:对,喜连富盛世元韵
甲:我是头一科
乙:您是跟那儿学的?
甲:对了,头一科,喜字儿的
乙:那您大号是?
甲:喜靠,张喜靠
乙:喜靠?哪个靠啊
甲:依靠的靠
乙:噢
甲:懂了吧,靠
乙:这名字听着怎么这么别扭啊,那您唱哪宫啊?
甲:你猜啊,你看我这个举止端庄,这个形象,这个仪表,应该唱哪宫。
乙:我要是看你这个形象仪表举止端庄啊,你应该
甲:唱哪宫?
乙:丑
甲:你寒碜我?我跟你说,丑我也唱,我是生旦净丑,全活
乙:你都能来
甲:那当然了。
乙:您说这些我都不老信的
甲:别不信呐,你要相信哥,哥不止是个传说
乙:这都什么词啊,受累我问一下
甲:问,随便你问
乙:您今年高寿啊?
甲:你算呐
乙:怎么算?
甲:富连成头一科,你说我得多大岁数?
乙:最起码也得一百多岁吧
甲:是啊,我一百多岁啊
乙:这还真看不出来
甲:我保养的好,男人就应该对自己好一点
乙:是啊
甲:哎,我天天吃羊胎素
乙:嗬
甲:永葆艺术青春!我,张喜靠,满世界巡回演出
乙:都到过哪儿啊
甲:国外。头一靠,不是,头一炮
乙:啊?
甲:头一站,美国。在美国的百老汇
乙:百老汇唱京剧呀?
甲:是啊,把他们都唱蒙了
乙:对呀,人家都听不懂啊
甲:完了以后,百老汇的老板非常感谢我,很激动:“啊,这是来自中国,上海的艺术,上海,china,的靠老板,很棒。”
乙:嚯
甲:第二站,英国
乙:到欧洲了
甲:白金汉宫,给英国的慈禧太后演
乙:那是女王
甲:去法国,巴黎圣母院
乙:还去过法国
甲:给那些个尼姑唱京剧
乙:人家那叫修女
甲:不就是出家的尼姑嘛,听完我的京戏,这帮尼姑,修女脸都臊的通红
乙:看来您没唱什么好戏
甲:去维也纳演
乙:哪儿都去过
甲:维也纳黄色录像厅,演…
乙:什么?黄色录像厅
甲:黄色大厅
乙:您没干什么好事吧您。那是金色大厅
甲:金黄色大厅
乙:没黄,就是金色大厅
甲:反正世界各地都转一遍,回国,回到上海。
乙:回来了
甲:逸夫舞台,天蟾京剧中心的经理找我了,要我到他们那儿献演
乙:已经够献的了
甲:现场表演。咱也不能拨人家面子,都是道儿上混的
乙:怎么听着这话不像唱戏的呀
甲:定好了,礼拜六礼拜天唱两天。
乙:连着演两天
甲:张喜靠,上海滩妇孺皆知
乙:都认识你
甲:哎,那也做宣传,提前出票。
乙:怎么宣传啊
甲:白天不宣传,睡觉。晚上出来,拿着一桶喷漆,马路边,火车站,在路面上喷上电话号码,后写俩字
乙:办证
甲:那是你。办证像话吗?卖票。
乙:哦
甲:电线杆子上,贴小广告
乙:听着都不是正经买卖
甲:一下子就宣传开了,大街小巷,谈论的话题都离不开我
乙:是吗
甲:就连公共厕所,甭管男厕所女厕所,随便你进一间,都能听到有人提起我的名字
乙:都怎么提你
甲:俩人说闲话,“兄弟,最近股票怎么样?”“甭提了,哥,这股市又跌了,靠!”
乙:啊,人家这是骂街
甲:骂街提我名字干嘛?我都纳了闷了,我的名字跟股票有什么关系。
乙:是你的名字起的太缺德
甲:天蟾演出,这是定好了的事儿?该着生气,那年,小芳,小芳来上海。
乙:小芳?小芳是谁呀?
甲:梅兰芳啊
乙:啊?梅兰芳是小芳啊
甲:那年他到上海了,在逸夫舞台唱了,改他了。我不知道啊,我正走剧场门口,一瞧,大牌子上写着“梅兰芳”三个大字,礼拜六礼拜天两天晚上七点半准演。
乙:那你怎么办呢
甲:找经理去,要说逸夫舞台的经理忒不是东西,说那话特难听
乙:怎么说的呀
甲:“张老板,对不住您呐,这不梅老板来了嘛,这只能给他唱了”。我说那我呢。“你呀,听信儿,多咱我们这儿接不着角儿,您再来。”
乙:好嘛,拿他打补子
甲:你说,这气人不气人,瞧不起我啊,我还非唱不可了。
乙:你这不搅和人家梅兰芳吗?
甲:我搅和他干嘛。我去别的地儿唱
乙:去哪儿啊
甲:上海不还有一个美琪大妓院嘛
乙:什么
甲:美琪大妓院
乙:大戏院!
甲:对呀,我在美琪唱。原定两天,改三天。
乙:多唱一天
甲:梅兰芳唱什么戏啊
乙:什么戏呀
甲:贵妃醉酒,两天都是这个戏。我跟他不一样,我三天,每天戏码都不同。
乙:那您都唱什么呀
甲:头一天,“连环套”
乙:你去谁啊
甲:窦尔敦,花脸,梅兰芳能来吗
乙:这他来不了,人家是青衣
甲:第二天,铡美案
乙:你演谁啊?
甲:潘金莲
乙:潘金莲?
甲:潘金莲告状,状告陈世美
乙:那是潘金莲呐?秦香莲!
甲:哦,秦香莲,秦香莲哭长城嘛
乙:孟姜女哭长城
甲:对,我演孟姜女
乙:怎么越说越乱呐,铡美案没孟姜女
甲:那我来谁
乙:秦香莲
甲:对呀,秦香莲
乙:旦角你也行
甲:不告诉了嘛,生旦净丑,全活
乙:第三天演什么戏呢
甲:第三天失空斩
乙:失街亭,空城计,斩马谡
甲:对了。
乙:你去谁啊
甲:诸葛亮啊
乙:老生戏
甲:我这票价比小芳的还要贵
乙:是啊
甲:我的艺术值钱啊。他那边卖200一张
乙:那您呢
甲:比他贵50
乙:250啊,傻数
甲:就这个价钱,不分前后排,不对号,一律250
乙:全是250
甲:定好了日子,还要做宣传啊
乙:惦着出票啊
甲:这回请了一个新疆的广告策划公司。
乙:哦
甲:把票都印好了,派一些新疆的小孩拿着票到繁华地段,过街天桥上去卖
乙:大街上卖票?
甲:哎,看着谁在前面走,把票塞他兜里
乙:啊?
甲:顺便把票钱掏出来。
乙:小偷啊
甲:什么小偷。这叫创意!
乙:这创意违法
甲:为的就是跟小芳叫板
乙:梅兰芳
甲:演出那天,啊,我唱晚场戏,白天我休息,晚上七点半开演。早晨八点来钟,客满。剧场全坐满啦。
乙:晚场戏,观众去那么早干嘛?
甲:不对号啊,去的早,能占个好位置
乙:这也太早了这个
甲:中午十二点,又来了四百多位,买票。剧场经理说:“实在对不起,票卖完了。”,大伙儿不干,“不行,我们大老远来的,湖南湖北广东四川坐飞机坐轮船来,就为看张喜草张老板,无论如何,也得解决。”经理说:“一个座也没有了,实在要听,站票行吗?”
乙:站票?
甲:啊,过道,有空地儿啊,站着听。“行啊。”四百多位,站着捧张喜草的场。
乙:还真是
甲:刚站好,又来三百多位,不让进不行,经理说:“您看站都站满了,要不就买蹲票。”
乙:蹲票?怎么蹲?
甲:人站着,上边宽下边窄,俩人空挡蹲一个,俩人空挡蹲一个。
乙:好嘛,光听,看不见。
甲:刚蹲好,又来二百多位,“还有蹲票吗?我们买蹲票。”经理说:“蹲票没有了,现在除了椅子底下,一点地方都没了,要想听,只能买趴票了。”
乙:趴在椅子底下听啊
甲:到开演的时候,又来一百七十多位,这一百七十多位在门口直哭,听不着张喜草简直活不了了,经理说:“实在没办法了,没地儿坐,没地儿站,只能买挂票了。”
乙:挂票?怎么挂啊?
甲:一棵绳子拴一个,一棵绳子拴一个,墙上钉大钉子,往上一挂。
乙:好嘛,吊起来听。
甲:记住啊,这得挂牢了,绳子不能太长
乙:是吗
甲:要不然,人一喊好,“好!”原地打转,那不行那个。
乙:嗬
甲:咱得对观众安全负责。光挂票卖了一百七十多位,空前绝后。
乙:很少见
甲:开始扮戏,准备演出,就在这时候,后台进来一人。
乙:谁呀
甲:裘
乙:裘?
甲:盛戎
乙:裘盛戎啊
甲:对,就是他,他跟我说,要我分给他一碗饭吃,他来窦尔敦,跟我混。
乙:人家那么大角儿跟你混啊
甲:是啊,我带着他。行啊,我这人厚道,好说话,他来窦尔敦就他来,我去黄天霸不就完了嘛
乙:黄天霸,你也行?
甲:什么叫也行啊,就是行。裘盛戎他扮好了,一上台,他那个动作,那个眼神,做派,跟我完全不一样。
乙:是不一样,跟你一样就没饭了
甲:他不行,上场都没有碰头好。我,黄天霸,你琢磨琢磨咱这模样,扮相,神态,怎么样?(学猴上下望)
乙:猴哇
甲:那天我嗓子特别痛快,也不知道吃什么东西了,嗬,这个亮啊!(唱)将身儿来至在大街口…,
乙:停!
甲:不是这个,不是这个
乙:这是三家店
甲:我再找找,别着急啊,哎,有了
乙:来吧
甲:“小小的纸四四方方,东汉蔡伦造的纸张,若要问它有啥用,听我慢慢说端详。”怎么样?
乙:十三香啊
甲:我这一落腔儿,听戏的观众,连楼上带楼下,哗--------
乙:给你叫好呢?
甲:全走啦
乙:那还不走啊
甲:骂着街就退票去了
乙:是得退票
甲:你猜我着急不着急,活该他们走,他们不懂艺术。咱这玩意儿,货卖识家。
乙:惊行家
甲:还真有一百七十多位他没走
乙:他们爱听?
甲:墙上挂着走不了啦!
乙: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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