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节当天,陪着妻在转家具市场。
这一天,对我来说是一种奢望,多少年难得一遇的休息。那是因为上一个班结束,下一个班还没有开始。
下午无意中翻了一下微信,我被电一样地击中了。傻子一样地站在那里,半天无语。我血压高,已经有好些年了,妻看我这样子,还以为我身体出了啥状况,赶紧问我,血压高?我还是默然无以应,她有点急了,提高嗓门问,咋了?
力闻不在了。我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天呐,他多大?
比我大两岁。
之后是长久地沉默。
再次低头看微信,便是刷屏一样的祭奠。大多是电视台、电台的同事。还有一位是同学杨涛发来的,他说力闻是他大学的辅导员。那是1990年,力闻只有21岁。
1998年,他进入了电台做主持人。后来主持长安夜话,一个以谈心和为听众排解烦恼的节目。自此,他成了心理学家,成了优秀新闻工作者和全国劳模。
他在事业上是优秀的,可他的为人却一直低调甚至谦卑。很多同事回忆,他见了大家,总是憨厚地微笑着。除此之外,他还会带着他招牌性的举手动作,很真诚。前天下午,我从外往回走,还和他见面打招呼,互致问候。他穿了件黄色的体恤,很醒目。其实,我一直渴望和他再进行一次正式或非正式的聊天。作为记者,我很想问问他,是如何排遣内心观众倾倒而出的垃圾情绪的?最近的一年时间,我因为工作调整,每天晚上回家都很晚。晚上10点40,我常常把收音机放在他的时间,听听他如何给不幸的观众排解心中的忧烦。然而世界太大,人心很小,许多人的悲伤与不幸无法绕开他所处的环境。他也有解不开的难题,让人不忍而闻的悲哀。有些事我听不下去,抬手关了收音机,专心赶路。黑暗中的我常常会长吁一口气,感叹我还好好的,力闻挺可怜,他无法逃避。
多年前的11月8日,我们在纪念记者节。有这样的节日对我们来说只是一个让人不要遗忘的符号,实际上是没有任何意义的。那天我在400演播室做指挥。力闻是我的热线人物,那天开场前后我俩第一次聊天。我们聊到了他们新闻广播的张诚。那个时候张诚因为心梗被抢救过来,却不幸成了植物人。力闻告诉我,张诚身上的所有疾病他都有。甚至有一次,他心脏病发作,在演播室里晕厥了十多分钟,自己才慢慢缓过来。那一次节目处于失控状态,非常可怕。
还好他扛过来了,我想,祝福他。可是,我咋没想过这样的事还会发生呢?前些天,他还告诉朋友,这个冬天他将非常难过,但他很乐观,和他的身体一样,身宽体胖。
同事也曾经问过他,为啥不减肥呢?他笑笑,他的节目都是半夜,不吃饭会没有力气。马无夜草不肥,他的胖也就自然而然,我们也都习惯了。
至此,悲剧发生。
看了很多朋友的微信留言,长安从此无夜话。我笑笑,那是大家对他的敬仰。苦逼的媒体人,不要奢望某一档节目因为我们怎么样,那是不可能的。夜话还是好好的,优秀的人物会同样地涌出来。人们是很容易遗忘的,他们更关心的只是自己,而力闻,这道理我们都懂得,你也知道。曾经,是曾经,我看张台写的一篇文章,在纪念他的好友,张诚的父亲,叫什么我想不起来了。那也是一位优秀的主持人,张台写他的时候,那也是一种敬重的情愫。可是,这个人是谁呢?前辈40岁的时候,心梗离世,他儿子40岁的时候,成了植物人。如今,有谁又记得那个人是谁呢?
没有几个人关注一下这样的一个群体,他们顶着重重的压力在工作。起早贪黑,还不能有一点的失误,一些有心人做了一个小小的统计,不到十年间,我们大院的同事先后有十多人因为各种疾病和意外离开。这些年,每位同事都是凭着自己的执着和良知在做事。当然,也会有这样的失误,会被公众无限制地放大,光鲜事业的背后,是无尽的悲哀和伤感。
力闻,我今天看到了一些照片,是观众在殡仪馆送你最后一程。我没有去,我不忍心看那种离别的场面。但是,我不能抑制自己不去想我们一起在大院里工作的场景。在这样的时代和这样竞争残酷的环境里,我们正昂着头迎接广电行业最严酷的冬天。你却自顾自地离开了,你是一面旗帜啊。你要知道,和你这么优秀的人做同事是多么幸运的事。你却扎进了另一个世界,留下遗憾的我们,在无助地听秋风起,看落叶飘零……
今天,我还是没有想通你突然离去留给我的惊愕。我还是想着会和你在这个大院里不期而遇,看见你憨憨的笑容。夜晚回家,我还想再听听你的声音,可是,你却如此决绝地走了。
今晚,我在广电大院十楼。窗外车水马龙,我站起身,向东南方眺望。我还是没有想通,你的匆匆离去。
2015年10月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