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5月(2)
- 白洛博主
2014年 324-326。 登丰山(外2个）
◎ 登丰山
寻得一个口子进入
由山脚向上，两边是蕨类，灌木，坟茔
和墓碑上的红漆黑字
踩着石级小道登高，气喘吁吁
不久喉咙发干发痒，而视野也越来越开阔
登到半山腰，大半个小城在目
一鼓作气，爬上山顶
有杜鹃花喜滋滋地开在冬天，有红果果，有电视发射塔
有三三两两的人
坐在石头上，聊天，晒太阳，嗑瓜子
再也听不到车马喧哗
安稳，祥和，一个小城尽收眼底
远了，柴米油盐
远了，心中默念
感谢一个小小的山头把我托举的高高
感觉自己身心轻盈
像是一棵《诗经》里的植株，活到了现在
2014年12月13日下午登小城最高的山，丰山。
◎要剥开多少隐喻，才能说得清楚……
2014年 316-323。她对我说(一组）
◎ 她对我说
今天，她对我说她太难过了
每一个细胞都在哭
她对我说，有一个人在她的身体里面
发疯，横冲直撞
那个人看到了外面的风景，一直梦寐以求的风景
正被别人占有
他们在挥霍，她们在大肆挥霍
挥霍掉她要的毒和蜜
但她不能出去
某种看不见的东西比铁栅栏还要牢固
禁锢了她
她说她快要疯掉了
她走在街上
“瞧，那个女子多么优雅”
两个路过的女人交谈着，并赞美了她
她对我说
◎ 向生
天黑下来，我看见你的忧伤
打开了铺盖，看见一朵花隐在月亮的背面
光明再一次输给了死亡
我知道的，一笔一画里都是手指的疼痛
然我们还活着，那就忍忍
2014年 310-315。无限意(一组）
◎ 天凉了下来
——说与妮子
……你在破坏我
我的小和固有的秩序，我说破坏，你懂的
天气凉了下来
需要取暖，更需要修补自己
借你诗里的决绝吧
以及在菩萨跟前心甘情愿的暗淡
和绝望。我想通了
在灰色的布景之前
我可以是那一株怒放的茶花
在凛冽的风里
我也可以比一阵风更冷
◎ 礼物
千万人分享了你的礼物
真好，有一颗高于尘世的心
可以仰望，可以膜拜
在你辽阔的版图里
走来走去，我们练习登临，后退
学做一个善良之人
雨，啪嗒啪嗒
雨，总会过去
2014年 305-309。立冬。小句子 （一组）
◎ 双生
我的男人，做了一桌好吃的
菜。给我
白瓷碗，青竹筷
我正从秋天的河边赶来
眼睛里
装了两筐露水
我的月亮就藏在露水里
我给它取名叫
暖心
◎ 春心依旧
冬天有慈善的长相
我们暂且不去管银杏叶一天比一天黄了
河水也在变浅
我们只管越来越好，都不允许在
露水里消失
我们只管抱紧爱情的灯盏
去吧，去把昨夜忘在唇边的那句诗
寻回来
山中的月亮也正在往我们这边赶
◎ 嘘——
梦是线装书
你说，扮作标点的是落花
我们好像在山坡
2014年 302-304。纪念日（一组）
□ 纪念日
向你甘愿借我一个午后
致谢。秋天已向我
用力倾斜，我也甘愿自己就是你丰饶的大地
下午，把记忆又爱了一遍
直到落日通红，像一个巨大的休止符，悬在西天
我也忍不住爱了
我们之间，不仅仅
隔着落叶，道路幽深，辽阔。我依然
会数斑鸠的叫声
再跟你说说吧，早上，三株红茶花开了
中午，剥开的橘子是甜的
晚上，就把今天命名为纪念日
月光明晃晃地照着
河西镇的教堂
□ 喊她，荻花
侧影，倔强
成群的风在追着她啊，追着她
“别跟我谈论死亡
我还有一个牌局，我还没跟
一场大雪真正较量”
跟在她身后的小雏菊
绣花鞋是新
2014年 297-301。你是我的寂寞和孤独（一组）
□ 你是我的寂寞和孤独
于我，你是未来的
一截一截的历史，我愿日日用诗邀约
以排比的形式
我写的累了，我像小女人，我合上眼睛，趴在桌子上发呆
你就是我思念的触须攀爬到的山野
也是悬崖那边的海
在夜幕下唱着蔚蓝而芬芳的歌
我饿了，我疼了
太阳一天天地升起，落下
我问候晨夕之间，所有亲吻我的风
其中的一瓣风里
必有你甘露般的呼吸
我想哭啊，但生活不允许我哭
我是独幕剧的主角
我是你的皇后
提着灵魂的灯盏行走，火光熄灭了，我也要走了
若你赶来，会是空空的舞台
像一张没有墨字的白纸
像不开花的春天
但接下去，可能发生的事情太多了
在我们之间会涌进更多的山水，节日，影子，盛开，亲人，流星，辨识，玩具，翅膀，窗口，喂
2014年 292-296。多么想（一组）
□ 多么想
我往手腕上洒了点香水
你闻到了吗
此刻，我坐在被青山和谷物围拢的
小村庄里，读某个诗人的
诗集《秋风起》，读到沉静，读到楼下厨房里
飘来肉烧栗子的香味
我多么想，一直就这样
拥着富足的中年，在故乡，写一首
阳光一样金黄的诗，诗里没有荆棘，没有乌鸦，没有孤独
只有我手腕的香气萦绕着它
还有烤肉的香，栗子的香和秋天
阳光，谷物的香
一首穿着香气的诗歌，香得醇和，香得漂亮
香得恰到好处
我想，这多么像你回赠给我的
爱的滋味
□ 此刻
此刻，从长安运来的古意
正在路上，月光照着荻花，也照着它们
谈及隔山隔水的对望
是幸福的
2014年 289-291。你说永远，月亮便开了花（一组）
□ 无题
一头栗色的长发
你微微仰起头，嘴唇轻启
双目轻轻闭上
你是在想，曾经的时光
像车轮飞旋而过了吗
身后霞光在烧
有个戴着帽子，穿着长衫的人站在不远处
站在一棵桉树的后面
一只青鸟从远处衔来一根树枝
轻落在你的肩膀上
是这样的，这样的场景是梦境
还是幻影
我也已经记不清
□ 灯下
离开但丁的地狱篇
带一条河流起飞
去拜访幽居在月亮背面的僧人
她这样想的时候
眼前苦读的孩子都变成了天使
一个个天使
被时间之手推到远处
她在镜子里看到他们的未来
山清水秀，眉目慈善
他们的样子，有别于她敬
2014年 285-288。和秋天交谈（一组）
□ 听雨
听雨，任桂花香跑到身体里
踩着落叶走，在黄昏
每一条路上没有喜欢，也没有悲伤
月亮应该回了老家，和荻花
商量白露的婚事
唧唧的秋虫，声响盖过了自己小小的身躯
在草丛，它们有孤独的荣耀
秋到分时，我把头发在头顶分开
左边顺滑如过往
右边发辫依旧默默纠缠
画个西窗，在纸上
听雨，日子越来越薄凉了
无限意啊，不允许自己的脚踝清冷
□ 游泳的灵魂
在大气层中漂游
阻力很大。但形状相似的两只
远远地就发现了对方
雌性的一只，拖着彗星一样的尾巴
腹部画着一只鸽子
鸽子的神情羞涩，用F调唱歌，带着好听的滑音
雄性的一只在镜子里
2014年 281-284。谁道天凉好个秋（一组）
《一个午后的风起云涌》
她还穿着单衣
从昨天起已经是寒露时节了
被寒露困住
她虚弱的身子里
已安放不下太多的旧时亭台和月色
无可奉送
她向他奉上的只有长亭和短亭
只有落叶和斜鸦
她不要烽烟四起，也不要爱之去路沉睡
她就要一颗颗露破碎
她就要一个午后突然起了乌云
“以伤害的方式爱他”
这爱，无人能敌
无人可以替代
《红月亮》
左手和右手，是忙不完的活计
她从指缝的小路出逃
就要呼吸远方的新鲜空气
糖果，板栗香，墨汁臭烘烘好闻的味道
麻将牌像宠物一样
被推倒，被扶起……
迎面而来
想象里还是俗世的那些
她走在风中
2014年 269-280。大地苍茫（一组）
天高云淡
念及花，花就开了
念及露，露在今夜微微白了
念及雨，雨滴滴答答地落在窗台
一些事情，就让它
自热而然地发生
比如离开，静默，吃素，想一个人
不必刻意，比如一首诗
就让它，沿着山谷
缓缓地流淌，水到渠成
比如落叶，被风吹到哪儿就哪儿
比如去赶一班早车
恰好你也在那里，我们就一起去远方
比如走着走着，低头莞尔一笑
像是遇到了最好的自己
哀歌
为什么，爱情以一滴檐头水的
形式呈现，它比石头来得
坚韧，尽管是以卵击石的命运
尽管一次次扑向的都是悲伤
而幸福就在这一滴水向下坠落的一秒中
那令人战栗的，灵魂的快感
不要说水滴和石头，下辈子再也
2014年 268。诉与秋风
□ 诉与秋风
大地的钟面上
爬满了各种各样的声响
流水是时针，虫声是分针，秒针是灵魂专管的事情
“相对于乌鸦，当然我更喜欢秋虫唧唧”
经过一段喧哗之后，是长时间的沉寂
午后三点光景
从身体里走出来一个我
“是最小的那个天使，像夏天河塘里最小的荷朵”
每天黄昏都要绕钟一圈，向西走，向西走，穿过桑树林，苜蓿地，采一朵明亮的蘑菇插在耳边
秋天又高了三尺
落叶里有黄金，荻花里有白银
万物保持着松散的形体，小野菊在南山下摇晃
细碎的孤独在
一杯酒里，眼角啊眉心
描一笔，山清水秀，再描一笔，山高水长
话说路过的蚂蚁，都在谈论“锋菲恋”，蜜蜂，和飞蝶姐姐，旧梦依稀
也有人拿钉子说事
隐喻里的钉子是越生锈，越锋利
要防着啊，要防着啊，香气关在腐朽的木屋
2014年 263-267。小女子（外4个）
□ 小女子
有人捕鱼
有人参禅
有人与草木为伍，问晴
也问风雨
她——
喜挽起发髻，喜轻拢衣袖
喜闻香
在窗边，写字读字
当她读到一句
“有时，为风月所动，也是一种罪。”
心里免不了一惊，一悚
她正暗暗地爱着
她正往生活的画布上添花
她低下头，不肯认罪
□ 只缘身在此山中
她早已死了做女巫的心
并一再对自己说
不去蛊惑雄性的闪电，不提刀杀人
兰花气息，返回到身上
从头到脚的，古典
伸手，剪断雷声。闭窗，剥开笔砚之心
让秋天生病去吧
自有云朵和流水，擦拭伤口，抑郁症例外
孤独总是真理
2014年 258-262。动车，向北（外4个）
□ 动车，向北
一颗心在动车上
动车呼啸的样子由我自由地去猜
整个下午，我一会儿与它结成亲家
一会儿又与它对峙
而它，像一头倔强的老牛
向着命定的方向奔跑
偶尔喘息一下
它在我默念的地方停下
完整地吐出我的心
一颗心重又回到我的胸膛，石头落地
夜色迷人啊
北方来电，三千里孤寂已安全抵达
□ 回转之心
她无法把自己从海水里
捞出来
月亮像药片
供出了她心头的暗疾
笨重的身体
堪比一头鲸鱼
想飞的愿望时时有
但盐咬住了伤口
闻说月亮在昨夜走了
她才敢抬头
看秋天
2014年 253-257。冷露无声，湿桂花 （一组）
□ 没有
开着各色的花
沿路，我看到很多攀援植物
它们有依靠。我没有
抬头，低垂在夜空的月亮
孕妇一样
又一个秋天有了着落。我没有
我也没有，告诉
深爱我的人，我的孤独
像无数丢魂的野草想要奔跑在风里
……不，那不是孤独
那是什么，我也说不清楚
□ 说到理想
